“是代拍吗？”

“代拍吧。”

“你妈啊我特意穿了12公分跟的靴子还要被狗逼代拍挡镜头！”

“精神上支持你去毁灭他。”

“……行为上呢。”

“等着你被毁灭。”

“是不是有一米九……”

“我看有。”

毕雯珺冷静地听着站姐们在他背后窃窃私语时不时辱骂一句，熟练地换个镜头，仗着身高优势视野宽广远远就开始对着模糊的人影咔咔猛拍，偶尔摸出手机在微信群里发条信息：

“出lxk绝美蹦跳下班图”

“出lxk绝美躲开lz拥抱反手殴打lz图”

“出lxk绝美倒退与粉丝挥手差点摔倒图”

“给钱就出 非诚勿扰”

 

站姐们骂得没错，毕雯珺是个代拍。

其实他干代拍没多久，家境优渥也不需要靠这个生活。奈何他终究是个学生，财政大权不在自己手中，偏偏爱好一个比一个烧钱，收集各款溜溜球各种高达各代iPhone，高兴了还要给喜欢的网文作者打赏礼物。

上个月唐家三少完结了新书，他一个激动当了一回百万盟主；算着生活费还够用，苹果又推出了iPhone12 plus；果粉乖乖充值了信仰下定决心这学期不能再给游戏氪金，寿屋突然挂出高达Q版扭蛋套盒预订页面，12+1隐藏一组15万円，毕雯珺关了电脑光速冲去本科生活区找表弟借钱了。

“哥哥你这样不行。”黄明昊一边掏钱包一边数落他，“研究生不是给你们教授当免费劳工用的，该要工资就得去找他要。不过我估计你们整个研究室的经费都给你也经不住你这么花，爱好多没什么错，但你不能只出不进。”

毕雯珺接过钱不急着走，黄明昊说的问题其实他也烦恼了很久：“我看你平时买包买衣服也没停过，应该不全是跟家里要钱吧？”

黄明昊知道这个表哥其实并不擅长交际，学生出去做兼职本来赚得就不多，毕雯珺这种性格能做的更有限，想了想决定不再藏私：“这周六你跟我走，我教你个赚钱的办法。”

 

黄明昊是个站哥，当红偶像范丞丞的知名神站AdamZzang0616的站长。

小少爷有钱有闲有颜自然而然也有脾气，很不耐烦跟人商量讨论，从始至终站子就他一个人，自然没人手做周边卖pb。他还觉得自己丢不起那个脸开集资，每次做应援送礼物都是自己掏钱，这才是真的花钱如流水只出不进，那么一发现自己付不起包包衣服的尾款时就选几张没发过的图卖给别的站姐。

“以贩养吸。”毕雯珺听完如此总结。

黄明昊丢个白眼，登录站子给他展示自己的得意之作：“就这么一张正面，我要是肯卖别的站姐能开到八千。”

“吸得好！”毕雯珺马上换了面孔大力鼓掌，“带带我。”

 

别看毕雯珺自拍是灾难，拍别人拍得居然还不错，第一次和黄明昊去跟行程咔咔狂拍一气居然有不少生图还蛮有感觉。黄明昊一边翻他的图一边点头：“这张，这张，还有这张发我，钱不用还了，一会儿拉你进几个群，剩下的图你看我怎么卖以后自己卖。开价一千以下的穷逼直接拉黑就好了。”

毕雯珺点点头，马上又觉得不对：“不是八千一张吗？”

黄明昊充满优越感地瞪他：“那张清晨上班图集中了对视微笑睫毛挂露水多重杀器，你拍的什么也敢跟我比？”

毕雯珺翻了翻黄明昊的图又翻了翻自己的图：“为什么范丞丞一直看你的镜头不看我的镜头？”

黄明昊更优越了：“你随便找个站姐问问，AZ站长跟行程的时候范丞丞会不会看其他人的镜头！”

行吧。毕雯珺耸耸肩：反正是为了钱，又不是为了爱。

 

然而毕雯珺到底不是个熟练的追星男孩，第二次跟行程没和黄明昊一起出发，到了地方结果走错了门，既没看到表弟也没看到范丞丞。混在追星女孩里鹤立鸡群地茫然了半天，终于走出来几个偶像打扮的男孩子，拍别人也多少能卖点钱吧？毕雯珺犹豫地举起炮，镜头里扎了小苹果辫的男孩子正巧看到这个方向来，笑眯眯地挥挥手。

虽然不一定是在看他。

……但隔着镜头跟人对视真的很有冲击感。

 

回学校同黄明昊汇合，黄明昊也没怪他迷路走错门，倒还挺有耐心地给他指着图片解说：“你拍的这些人是MRboys，今年新出道的组合，水花还行，上升趋势。这个是余明君，这个是罗……”

毕雯珺打断他：“这个呢？”

“这是李希侃，我还蛮喜欢他的，我们温州老乡呢。”黄明昊仔细看了一下图，“咦你拍他很有感觉啊，他还肯看你镜头，不如你以后就拍MRboys吧，反正范丞丞的饭圈有我在你的图是出不了头的。”

于是在黄明昊的亲情协助下，毕雯珺开始了自己艰难的独自跟行程的代拍生涯。

 

这是他第二次拍MRboys。眼看李希侃一路给粉丝签着名慢慢走过来，毕雯珺换了个短镜头，越拍越近，突然人群一个喧闹推搡，隔离线里的李希侃被摔倒的粉丝也带着往下摔去。

一片惊呼声中，李希侃在亲吻大地的前一刻被一只手臂捞住了。

 

李希侃抱着救命手臂站稳，眨眨眼睛给了高大帅哥一个大大笑容：“谢谢你！上次也看到你了，你一推是谁？我帮你要签名。”

毕雯珺对着这张笑脸默默拍了几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侃别被骗了，这人是个代拍。”

不知道哪个追星女孩在背后大声戳穿他，毕雯珺身体一僵，李希侃慢慢松开手，笑容不见阴霾：“那也谢谢你，我们会努力让你真的喜欢上我们的。”

“是你。”身体快于大脑行动拉住了李希侃的手，“我一推是你。”

说着毕雯珺回过头，居高临下地瞥一眼追星女孩们：“我是新饭，不是代拍。”

 

终于看到挡镜头凶手的真容，追星女孩们当场炸了：

“艹泥马帅哥出道别来追星啊！”

“好几把帅的男饭！”

“不开玩笑我看过的所有粉丝攻明星受原耽这一刻都有了脸。”

“站哥加微信吗，我要当你的第一个站姐。”

“爬墙狗不是人啊小侃还在这儿站着呢！”

“我开cp站不行吗？”

 

李希侃脸皮微红，眼睛闪亮：“哇，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男饭！你要开站子吗？”

毕雯珺迟疑地点一下头，李希侃马上冲镜头比两个树杈戳着脸笑：“给你的开站饭撒。”

从其他角度隐约看到李希侃在发什么福利的追星女孩们再次疯狂了，但毕雯珺什么声音也没听见。

……好萌。

毕雯珺机械地对着开站饭撒咔咔了半天。

 

坐上回学校的车才想起来看手机，群里已经连着几个人嘲讽他“绝美不是这么用的”“怎么什么都绝美啊”“绝美要烂大街了”。

“不出了”

毕雯珺很酷地敲下三个字发送，手机一关扔进包里。

回到宿舍黄明昊已经跑过来串门看戏：

“听说你要退出代拍界了。”

“……也不一定。”

“听说李希侃多了个站哥。”

“……”

“以贩养吸啊！”黄明昊咏叹调着把毕雯珺当初的话还给他，“我只是想带你贩，结果你吸上了，罪过。”

“……”

“要我帮你修图吗？”

“……要。”

“给钱！”

 

 

李希侃多了个神站SayKan041121，众所周知这是个被蒸煮钦点了开站的神颜站哥搞的站，出图又快又绝美，镜头福利还多。嗑药女孩不至于真的疯到开cp站，但打卡博已经有了——“今天21哥出道了吗”，“今天21Kan发糖了吗”。

是的。因为0411大家都知道是李希侃的生日，21是什么却死活没人能猜出，干脆给这位神秘高冷不肯跟人加微信的站哥取绰号为21哥。

江湖传言说21哥就是AZ哥爬墙的小号，很快多人辟谣：两个人根本不一样。

江湖传言又说21哥跟AZ哥关系亲密经常一同狗行程，这一条得到了很多站姐旁证。

21AZcp超话通过的第一天黄明昊怒气冲冲跑到研究生生活区手撕表哥：“要是让丞丞看到了误会了我就砸了你的高达！”

毕雯珺毫不客气地手撕回去：“要是让希侃看到了误会了我就剪了你的gucci！”

两个可怜无辜的站哥偃旗息鼓握手言和，相约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同一场合。

 

但天有不测风云，站哥也会生病。

先是毕雯珺换季时伤风感冒，不得不买了两次图；等他痊愈了能出门，黄明昊又病了。

黄明昊站哥包袱很重，烧得满脸通红也不肯破例找别人买图，拽着来探病的表哥威胁利诱毕雯珺替他拍几次。说到底血浓于水，再撕也是亲表弟，毕雯珺动了恻隐之心，扛着炮久违地又去拍了范丞丞。

范丞丞看了一眼他的镜头又转开视线，毕雯珺都没来得及拍到对视。没等他肚子里的抱怨暗暗骂出来，范丞丞视线转了一圈又回到他身上，突然就直直向他走来：“Justin呢？”

毕雯珺差点回答在美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表弟的英文名，不得了啊不愧是神站，蒸煮都知道站长英文名：“他生病了，发烧。”

范丞丞皱起眉：“严重吗？”

“还好，我有空会多去看看。”

“你是？”

“我是他表哥，临时替他跟你行程。”

范丞丞小小地松了口气：“我给他写个纸条你能帮我带过去吗？”

“那他肯定很高兴。”毕雯珺想有这么个纸条在手不怕黄明昊不给他乖乖修一年图，“要不写中文名吧？英文名总觉得不知道在说谁。”

“好啊，你告诉我他叫什么？”范丞丞按出签字笔笔尖抬头看他。

“黄明昊，日月明，日天昊。”

毕雯珺稍稍歪头看纸条上写了什么，无语地看到范丞丞特别自然地写下：

【TO 昊昊

    早日康复，我等你回来

    范丞丞】

 

……这就是神站的待遇吗。

感觉好像哪里不对。

但谁管对还是不对，毕雯珺现在有些莫名其妙的嫉妒。

 

MRboys下班出来的时候就有站姐举着手机告诉李希侃21哥在另一个门那边出现了。李希侃点点头，慢慢地给粉丝一个一个签名，时不时抬头看看周围又失望低头。经纪人在后面催了好几次，李希侃抱歉地笑了笑：“那我签完最后一个。”

“最后两个。”毕雯珺挤到隔离线边，扶着膝盖喘了两口气，站直就看到李希侃眼圈泛红，糯糯地说：“你来了呀……我以为你脱饭了。”

“怎么会？”毕雯珺感到冤枉，“我前段时间生病了也还在买图更新啊。”

“生病了？”李希侃抓住他的手，“已经好了吗？”

毕雯珺点点头。

“我，我给你签名。”李希侃重新按出笔头，提笔却看到毕雯珺拽着白色衬衫抻到他眼前，“签胸口。”

李希侃有点不知所措：“这是，这是站子活动的奖品什么的吗？”

“不是。”毕雯珺一口否定，“不要TO 21，TO毕雯珺，毕竟的毕，上雨下文的雯，王字边一个君的珺。……不对，直接TO 雯珺吧。”

——不是站子用，这是给他自己要的签名。

终于知道了自己一号站哥的大名，李希侃红着脸微微蹲下，在毕雯珺胸口写下：

【TO 雯珺

    要一直健康，一直喜欢我呀

    MR李希侃】

这才是神站的待遇。

毕雯珺终于心平气和了。

 

 

“很多年后我和老公走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无意间看到李希侃演唱会的宣传海报。老公顺着我的目光看去，问我：你是不是喜欢过他？

我摇摇头：没有。

可是，我记得……

你记错了，我不追星。

李希侃笑着拉起我的手：那是谁当初给我开站子追我追的死去活来最后还做了我老婆？”

 

毕雯珺一字一句念着微信里发来的段子，越念眉毛挑得越高，念完评价：“不好笑。”

李希侃不满地嘟起嘴，没来得及说什么已经被按进沙发里啃得气都喘不过来。

“你管谁喊老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