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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侃】纸年轮

一个纯属虚构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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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年轮

 

 

01    2017

 

 

毕雯珺对照着校园bbs精华帖《人在沈音不可错过的101门选修课》的网页文件抢课时,并没有想到前辈的经验有可能失效、100%通过的课程有可能发生意外,更重要的是从不点名的教授有可能终于迎来迟到的更年期。

他第一百零一次跟在教授身后低头认错:“拜托您允许我参加期末考试吧,我真的只是上周一次没来,公司有拍摄不能不去。”

头发花白的女教授目光凌厉地回过头:“公司有拍摄不能不去,有我的课你就可以不来?你们这样的学生我在沈音见过太多了,长一张好皮囊签了娱乐公司就以为可以不用读书,殊不知娱乐圈里好皮囊多得是,没有一个充实的灵魂长得再漂亮人们也只当你是过眼云烟!”

“是,我知道错了。”毕雯珺无条件低头认错,太阳穴隐隐作痛,已经觉得有点应付不来更年期状态下的教授了。

但也不能就这么甩手走人。他履历清白漂亮,没道理进了大学反而留下污点,哪怕挂科的只是选修课也不能接受。只能心中默默给自己打气:过了这一关,以后再也不选亚洲文学史。

 

教授其实已经有点消气了,毕竟高大帅气的男孩子跟着自己乖乖低头认错很多天,真心实意想参加考试,跟一些只想混学分的废物并不像一回事。那么站定打量了一会儿高自己两头的男孩子,终于纡尊降贵地递出台阶:“你知道你上周错过的课是什么内容吗?”

毕雯珺早有准备:“商务印书馆的发展和贡献。”

教授点点头又摇摇头,从怀里的一叠书中抽出一本薄薄的线装古本:“商务印书馆是个很大的课题,上周我只来得及讲完李伯元主编的《绣像小说》。这本小说期刊一共发行了72期,我不指望你通读全部,但至少读一期,下周上课前交一份文学评论给我。只要看到你的诚意,我就允许你参加考试。”

“好。”毕雯珺松了一口气,“请问有字数要求吗?”

教授再次皱起眉:“我要看的是诚意,不是为了字数注水!你有多少诚意和付出都会在内容中体现!这一期你就拿着,记得爱护书籍,下周和文学评论一起交给我。”说完毫不犹豫离开了。

 

诚意。

毕雯珺烦恼地抓了抓头发,原地望天叹气。

……诚意这种不可量化的东西,考察起来才是最麻烦的。

 

夹着期刊回到寝室,钥匙转动声一响赖床的室友就醒了,迷迷糊糊视线不清也不妨碍对方就窝坐起掀开蚊帐俯视他找乐子:“所以呢,今天搞定女魔头了吗?”

“算是吧。”他把期刊放到书架上,有气无力地坐下。正在泡面的另一个室友转过头同情地看着他:“谁能想到我们不近女色的沈音男神毕雯珺第一次追着异性跑是追一个快七十岁的老太婆呢?说出去多少女生要嫉妒得睡不着了。不管怎么说搞定了就可喜可贺,也算是增加了一点点和女生相处的经验。”

室友们善意的笑声中毕雯珺跟着哈了一声,没有继续响应这个话题。

心累是一方面,更多的是不以为然。

 

他并不像多数男生,刚刚挣脱高考地狱就急于享受大学的放纵自由,剥掉“不许早恋”的紧箍咒马上迫不及待寻求恋爱。父母思想开明,他又一直擅长平衡学习和娱乐,高中生活既不是地狱也不是束缚,不谈恋爱是他的主动选择,而非被动承受。

理想中的恋爱对象要能和他在精神上高度共鸣,可惜迄今为止似乎没有遇到这样的女生。

嗯,也没有这样的男生。

毕雯珺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无所谓地想:大概我的命中注定之人都还没有出生。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人也不一定就非要找什么另一半,需要另一半的前提是自己只有一半,本就不完整。而毕雯珺感觉,自己还是比较完整的。

一个人就很好。

 

况且眼下当务之急并非恋爱与否,而是向挑剔的老教授展现诚意。毕雯珺叹了口气拿过线装本轻轻翻开,努力乐观地想:幸好是小说期刊,以他起点小说十年阅龄的经验看进去应该不难,倘若是什么诗歌期刊他才真的要挠破头皮。

而且翻开来看才发现书中夹了许多硬质纸条,水性笔一板一眼地写着许多细小批注,对他写文学评论能提供不少帮助。想来教授又有什么错呢,人家是真的潜心研究乐于分享,无奈快餐时代还真心喜爱阅读的人已然不多。

 

心存更多善意体谅,阅读略显拗口的半白话好像也少了些难度。打头一部《文明小史》,楔子之后两幅绣像插图,跟着印了“第一回 校士馆家奴谈历史 高升店太守谒洋人”,还是个连载。毕雯珺才追完《天火大道》,自认为又有经验又有耐心,尝试挑战一下,翻了五页发困三次累计看进去不到二十个字,实在头秃。再翻回开头,取出硬质纸条从标题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看,标题之下作者印鉴“南亭亭长新著”旁有铅笔写了个①,他找到序号为①的纸条,上面端正写着“李伯元,名宝嘉,号南亭亭长,本刊主编,《官场现形记》《活地狱》《海天鸿雪记》作者,下②”。他再找到②号纸条,“侃印非古书商人记刻,疑为李翼清养孙希侃所有。乱世未遭人间周转,或可由此再探李宝嘉行事”。

什么侃印?

毕雯珺略微前翻两页,便在扉页看到一枚圆形印记,轮廓不大,中间一个小小的“侃”字。上了几次课,多少明白这该是藏书章,一些古本原不为人知,经有名的藏书家收藏过立刻身价百倍。只是这位疑似李翼清养孙的藏书人并不在教授曾提及的藏书家之列,印章又实在谈不上气派,毕雯珺看了看便放下,这时溜溜球社的副社长来了短信,他把刊物放回书架便出门了。

 

处理完社团事务直接去上课,晚上为同学庆生聚餐,酒足饭饱一行人相约网吧吃鸡,强烈要求毕雯珺提供大腿带飞。毕雯珺点头应了,只是不肯陪他们通宵,话虽如此也几乎擦着门禁时间返回生活区,幸运地安全着陆。一进寝室整个楼都熄了灯,他借手机屏幕的亮光躲避室友乱扔的饭盒鞋子,成功洗漱完毕,上床之前犹豫了一瞬还是取下那本《绣像小说》,想着早起脑子清醒或可多看进去几个字。

把期刊塞到枕头下,困意迅速上涌,毕雯珺沉沉睡去。

难得地做了梦。

 

毕雯珺也清楚自己在做梦。人说梦境是尚未休息的脑细胞在活跃捣鬼,他倒不觉得这个梦多么活跃,反而很安静。他心境平和,漫步在黎明之前的废墟中,从破碎的建筑缺口望出去可以看到铅灰色的天空,与铅灰色的废墟和谐相映。如此孤独行走,走了很久也不觉得寂寞,只是这样空旷的地方却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时时提醒他这只是个梦。

又不知走了多久,突然看到人影。

他本以为这是独属于自己的梦境,乍见人影本能地皱起眉,第一时间将之视为入侵者,随即又觉出自己反应的不妥放松眉头。单薄的人影回过头来,看到他时细长清淡的眉眼猛然鲜活了一瞬,终究恢复静谧,只是盈盈一笑:“原来你在这里啊。”

 

毕雯珺惊讶于他能在这个无声的世界发声,紧接着就听到了更加巨大的声响。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接连响起,铅灰色的天空有大半烧得血红,废墟里一沓一沓的书本陆续出现,渐渐挤得他无处下脚。那人稍稍歪头又对他一笑,转过身去,不再回头。

醒来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那人张开双臂拥抱猛然炸开的火焰。

 

沈音食堂饭菜水准中等,不算美味也不是泔水,毕雯珺适应得很快,今早却莫名有些食不知味。肩膀突然被人一拍,捧着豆浆蛋糕的老太太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如今还肯早起规规矩矩吃饭的大学生不多了,你是个好孩子,不枉我给你一次机会。”

机会。

毕雯珺品嚼二字,已不觉得头疼,只是心存好奇,眼神微晃便开了口:“我能不能向教授请教一下侃印的事情?”

老太太眼睛瞬间亮起,目光灼灼神情喜悦,仿佛不是年近七十而是年方十七:“你竟然看了批注,果然是认真的好孩子。”

 

 

02    1897~1932

 

 

李希侃并未见过名义上的养祖父李翼清,他被李宝嘉捡到时李翼清已去世三年。李宝嘉不曾同他说过捡到他时的光景,后来稍稍长大回常州祭拜李翼清,才从流言蜚语中得知一二:他被弃于草丛气息微弱,全仰赖一只白狐往来哺育多活了几日,撑到李宝嘉发现他将他抱起,白狐便一溜烟跑了。

常州见过那只白狐来回跑动的老人小孩不在少数,不知何时流传起李宝嘉带走的那名弃婴是白狐之子九尾狐妖的传闻,纵然李宝嘉捡到他没过几日便带他前往上海再未返回常州,流言也不曾止歇。

 

公元1897年,光绪二十三年,大清摇摇欲坠,乱中新象频生。这一年求是书院成立,蚕学馆挂牌,洋人发明了阿司匹林,夏瑞芳牵头创办商务印书馆,徐志摩与宋美龄先后出生,九条夙子与勃拉姆斯相继去世。许多人轰轰烈烈地生和死,更多人默默无闻地生和死,李希侃作为默默无闻中的一个,连清晰的出生日期都不清楚,便身不由己地跟着李宝嘉登上前往上海的列车。

李希侃有许多事情不明白,比如养大自己的李宝嘉膝下无子,为何自己只能喊李宝嘉一声伯父而不能喊父亲;比如养祖父李翼清字念之,养伯父李宝嘉字伯元,为何只有自己有名无字。但或许真是白狐助他早开灵智,他还不会说话便已学会将不解藏在心底,缓慢地观察着李宝嘉,尝试理解这位伯父。

 

李宝嘉初来上海,年方三十,先创办《指南报》针砭时弊,不久又改办《繁华报》。很快李宝嘉成名,上海小报由此风靡,效仿者众,但都不如李宝嘉的小报来得流行。

报馆事情繁琐,李宝嘉无疑是个好作家,或者也是个好主编,却绝不是个好父亲、好家长。赶稿子时每每把不足一岁的李希侃往桌边一放,写至兴起废寝忘食连带着李希侃也被迫忘食。等李宝嘉终于想起有嗷嗷待哺的幼儿惊慌抬眼,幼儿并不嗷嗷,或者安稳沉睡,或者咬着手指静静看他写字,李宝嘉便会长叹一声摸摸幼儿脸蛋:“真是个小狐狸。”语声神色都不辨悲喜。

后来李希侃能长成高挑少年实在难得,但终于不能胖起来,嗜睡少食,无非幼年生活的印刻,而李宝嘉已看不到那时的他。他六岁时李宝嘉接受商务印书馆邀请主编《绣像小说》半月刊,九岁时看着躲债的李宝嘉因肺病恶化死在鄙陋茶馆,年方四十的世宦公子眉目间早不见当年华彩风流,枯瘦的手猛地握住他的手又放开。他以为自己明白李宝嘉的意思,轻轻回握缓声安抚:“我会保护好伯父的报刊心血……我是小狐狸嘛。”

可是李宝嘉耗尽全身力气拍开他的手,语声坚决:“……不。”

 

唯一的亲人在面前停止呼吸,死前最后一个举动决绝又无情。李希侃并不觉得伤心,他看着自己被打开的手,张开五指伸向太阳,橘红的日光穿过指缝,轮廓仿佛会发光,内中仍是密不透风的黑暗。

他还是没能理解李宝嘉,很觉遗憾。

 

劳合路的房子早已被追债人收走,李希侃也不肯回到常州就青果巷老宅同并无血缘关系的所谓族人纠缠口舌。李宝嘉在商务印书馆的旧友郁厚培怜他年幼孤苦,赴日学习照相制版技术时带上了他——自然是没有什么人要教他技术的,不过是有人操持衣食住行,默默地学会异国文字,默默地读报看新闻,见识更多人间冷暖,在郁厚培苦闷寂寞时再陪同聊天解闷。

郁厚培偶尔从忧愤情绪中抽离,展颜而笑掐一把李希侃的脸蛋:“你才这么小年纪,从哪里学的察言观色,难不成真的是狐狸。”

他故作天真,嗷嗷地学着狐狸叫上两声,哄得这一位伯伯高兴了,在郁厚培潜心学习时安安静静退回角落,想:郁厚培也不能帮他理解伯父。

很觉遗憾。

 

回国后没多久,商务印书馆编译所中划出了涵芬楼,收藏古籍善本与参考书籍。万象更新的大时代,有志之士或去试制三色铜版,或谋图调去香港分馆,甚至去尚公教书也算百年育人,无人愿意泡在故纸堆中虚耗青春。李希侃时年十二岁,已算半个大人,郁厚培夸他沉稳懂事,又有李宝嘉一重关系在,破格被录为正式员工去往涵芬楼。

涵芬楼另有三五老人协理看管,年龄未必如何接近入土,心态是真的早已入土。他独自一人游走在偌大涵芬楼中,年复一年,阅尽楼内藏书,察觉自己对伯父或许当真一无所知。

诸多参考刊物中的李宝嘉,纵然幼年丧父,风流世宦之气却浓郁得溢出纸面:诗词歌赋无所不通,金石书画雅好非常,少年时代便考中秀才第一名,之后考不中举人又靠小报文章成名,乡侍郎保荐他参加经济特科考试,可说凡考必中、中即为官,但李宝嘉拒绝了。

时人无不赞李宝嘉一句志趣高尚,写了许多赞美文章。李希侃展卷合卷,下班默默回了一趟劳合路,才注意到沿途妓院丛集,他这样的少年已经开始吸引红粉英雄雌招徕。劳合路旧宅并未迎来新的主人,大门上贴着封条,两边褪色的对联残破不堪,但他看到对联残骸的瞬间已经记起上面的字迹。

老骥伏枥,流莺比邻。

他感觉自己摸到了一扇大门,只差一步就能推开。

 

若干年月,若干春秋,有长辈试图为他介绍女孩最终总是成为朋友,有上层赏识想调他去别处他含笑坚持固守。27岁时涵芬楼重建更名为东方图书馆,补充许多新人员工并对外开放,而他除了身量抽长,眉目益发明晰,同12岁时的模样并无区别,只是每日游荡的空间扩展到了五层高楼。

35岁时一二八事变爆发,宝山路悲歌悠长,商务印书馆损失惨重,东方图书馆难得幸存。高层自顾不暇,默许员工一个个不告而别,而他搬了铺盖到馆中,听着炮火轰鸣,安然入睡。

这里再次剩下他独自一人。

如是睡了三个晚上,破晓时窸窸窣窣的声响传入耳中,他平静睁开眼,心中轰然敞亮。

 

时人依然喜爱称呼字表达亲昵,李希侃无字,天然与人隔开一层。李宝嘉刻意代李翼清养大他,养大他的人与他并非一脉,名义上的祖父又从未谋面。李宝嘉不要他承担什么,背负什么,拼了命地将他从一切人际关系剥离,远离污秽尘嚣,放他干净自由。

因为那是亲朋诸多表字伯元的李宝嘉求而不得的东西。

 

可是伯父啊,你又何尝明白自己。

你抛却华彩风流,笔耕不辍,住在最为市井之地,与污秽泥沼毗邻。你忧愤绝望,嬉笑怒骂,你不爱任何人。

可你一直爱这个人间,哪怕它再污秽阴暗,透不进一丝光亮。

我也不曾爱上谁,大约我的爱情不会存在于这样的泥沼世界。我可以剥离一切人际关系,不与任何个体深入来往,可我终究和你一样。

我也爱这个人间。

 

潜入的浪人点火后飞快逃走,五层的东方图书馆八面起火,李希侃四下看看,笑着找到《绣像小说》的样刊存放地,把一沓线装本都抱在怀中。

 

我不是真的狐狸,不会在烈火中幸免于难。我的一生也只有一次。

但我不怕什么。

 

 

03    2017

 

 

又一次提供大腿带飞吃鸡同学后,几个人试探地问了句要不要参加和外语系的联谊,毕雯珺摇摇头:“公司管很严的。”

同学假意安慰他两句,实则庆幸少了一个强力竞争对手,雀跃之意几乎掩饰不了。毕雯珺嗤笑一声,没有戳穿,自顾戴上耳机返回学校。

耳机里播放着《1874》。

 

他跟老太太聊了很多次,老太太也不再追究他那次旷课,还慷慨借给了他自己收藏的全72期《绣像小说》。说实在话,毕雯珺看懂的依然没多少,但他依然努力在看,似乎这样可以稍稍靠近自己的虚幻构想。

有时他也会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可笑,看了一点边角资料做了几个梦,对一个一百年前的故人的了解或许连只鳞片爪都谈不上,就那么构想出了一个完整人生,然后再不会为别人心动。

但仔细想想他也没损失什么,在此之前他也不会为什么人心动,在此之后也只是多了个幻想中的倾慕对象。

完整的圆或许并不需要什么半圆来填补,但不知何时就会被另一个完整的圆吸引,缠绕轮转。

 

他还是那个完整的、不需要找什么另一半来填补空虚的毕雯珺。

只是偶尔会有点惆怅。

 

那个人孤身来到,又孤身离开,不曾爱上什么人,不曾有所牵扯。纵然爱着整个人间,这个人间却对他无所了解。

而终于出现了想要了解他的自己,已经过去了整整一百年。

 

 

毕雯珺对着三角镜又看了看自己的二八分发型,不是很满意,而且很怀疑造型师的审美。但是算了,他爱这个人间。

这句话几乎成了他最近的口头禅,用于各种场合自我安慰,比如七个人拍合影各种摆pose他只能坐着一动不动,比如七个人拍合影站成一排最后自己被p到脸变形,再比如看着现在这样不忍直视的发型。

说完总能打起精神,面对差不多坐满了录制间的大几十个人,大声自我介绍并鞠躬:“大家好,我是来自乐华的毕雯珺。”

抬起头时所有人都在捧场地鼓掌,然后他一眼看到一个也在鼓掌的少年。

细长的笑眼,四目相对时若有声音同时在二人心底响起:

 

原来你在这里啊。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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