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剧院里有鬼。”
来到剧团的第一天，有不下十个女伴舞演员神秘兮兮地对他说了这番话。
王琳凯挠挠头想：我这么出名了吗，怎么所有人都知道我混地下的艺名了。
土哈被严打之前王琳凯还是个能靠嘻哈养活自己的rapper，取艺名时朱星杰提议让他叫玫琳凯，被他不疼不痒地暴打了一顿。最后还是遵从王琳凯自己的审美，很swag地叫了小鬼，没用几天开始禁土哈，小鬼又变回了王琳凯，迫不得已跑到个半业余剧团打工当群演。
还好《在高地》是个嘻哈音乐剧，王琳凯不至于太消化不良。
这时听到别人一口一个鬼的那就很有穿越感。
伤春悲秋不适合一个rapper，王琳凯现在最挂心的还是剧团工资能不能日结。
但工作干好了才有底气讨薪。
《在高地》还挺不适合改编成中文的，填词者为了押韵填得佶屈聱牙，词的节奏和曲的节奏根本搭不上，王琳凯都怀疑剧团其实并没有拿到百老汇的授权就私自改编。
但谁给钱谁说了算。
他磕磕绊绊唱了一句，停一停，再唱一遍。
然后他见到了鬼。
02
本来王琳凯是不会想到歌剧魅影的梗的，毕竟他对音乐剧实在也没什么爱。
但面具斗篷太有辨识度，一望可知这“鬼”在cos剧院幽灵。至于幽灵叫埃里克还是拉乌尔，这就超出他的知识范畴了。
戴着面具的鬼哪怕只露半张脸还是能看出来很帅，让小时候看电影被透明鼻子吓哭的王琳凯觉得自己看过的歌剧魅影是假的。
帅鬼甫一出现就开腔唱起了“The Mirror”，气势磅礴地骂了两句“insolent boy”“ignorant fool”，微微偏过头等待王琳凯接下一句。
可王琳凯怎么会知道下一句是“Angel! I hear you”呢？
他都不一定能分清天使（angel）和角度（angle）。
03
冷场中王琳凯觉得自己懂了。
他热情鼓掌开口：“Nice bro！”
这是他第二擅长的英文对话。
仅次于排名第一的“Yo man！”
04
每个音乐剧剧院都有一个埃里克。
每个埃里克都有一个命中注定的克里斯汀。
个别埃里克可能命中注定的是查尔斯，那不要紧，都是C字头，四舍五入一样的。
郑锐彬作为这个剧院的幽灵埃里克，等待属于自己的克里斯汀已经等了很多年。终于顺着内心隐隐约约的指引感找到目标人物，却不是身娇体软的金发少女。
行吧，身娇体软的黑发萝莉（男）也不是不能抢救一下。
他平复一下情绪，目光深邃含情：“你知道我是谁，来找你做什么吗？”
05
“我知道了！”
王琳凯一拍巴掌：“兄弟这口音是个广东幽灵哪！”
说着忽然感觉到一丝杀气，警觉地抱住自己：“你是来吃福建人的吗？”
郑锐彬一手叉腰，心想从哪个角度动刀解剖食材比较解恨呢。
06
不能指点克里斯汀唱歌剧魅影好像有点偏题，这一点可以克服。只要是音乐剧他就能教，嘻哈音乐剧也没关系。
“《在高地》主要围绕着移民生活的悲喜展开剧情，涉及身份认同、阶级提升……如果说《汉密尔顿》是写给美国的情书，《在高地》就是写给故乡的情书了。……我说，你在听吗。”郑锐彬面无表情地用力捏了一把王琳凯的后脖子。
王琳凯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款款打个呵欠才苦着脸哈哈道：“你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啊我只是个群演，伴唱伴舞，不出声都没人发现的。”
郑锐彬忧郁了，因为王琳凯说得对。
可是克里斯汀怎么能不是主角呢？还是不对。
打起精神，郑锐彬一抖台本：“你先按主角的戏份练，等你可以出师了我就去把现在的主演吓跑让你上位。”
07
“不要搞我吧！”
王琳凯夺过台本重重敲了郑锐彬的头。
08
郑锐彬失落地看了王琳凯一眼消失了，这一消失就是好几天不见鬼影。
少了一个人天天捏着他的脖子教他拉拉杂杂的唱歌技巧舞台表情，王琳凯真的有点不习惯，每天都在破旧的废弃练习室里转两圈，自言自语似的小声呼唤：
“广东幽灵？”
“回来吧我不睡了还不行吗？”
“我好好听你说行吧？”
“脖子也给你捏。”
“主演真的不行……我其实没多喜欢音乐剧……我还是喜欢跟人battle的那种rap，skrrr skrrr，能明白吗。”
“你唱得好为什么不去自己唱呢，搞得咱心里也怪不好受的，其实你找错人了吧……你不该教我的。”
“没找错，就是你。”
郑锐彬鬼魅一般出现了，平静地开口。
09
剧院幽灵的存在是对那些最优秀的音乐剧演员的奖励，让他们即使不在人世了也能以实体存在于某个剧院将他们的专业智慧传承下去。
这样的奖励不会是无限制的。除了传承目标，谁都不能被告知这些真相，也不能与剧院幽灵打照面。
几十年前最闪耀的音乐剧明星郑锐彬在这种形式下，自然也是不能登台演出的。
“这里也曾经是一流的剧院。”郑锐彬环视一周慢慢回忆着，“但是文化重心渐渐转移去了别的城市，这里的环境设备跟不上，也越来越少有演出选在这里，慢慢废弃了。”
“后来现在这个半业余剧团租用了这里，虽然恢复了一点人气，但玩票的人终究热情有限。”
“你是这里最有热情的人。”郑锐彬斩钉截铁地断言，“你就是克里斯汀。”
10
“我的热情都留着写rap跟人battle了。”
王琳凯斩钉截铁地回答。
就真的好气哦。
郑锐彬扭头又消失了。
11
最后王琳凯对着空气保证就算不想演主角也会努力跟郑锐彬学习唱给郑锐彬一个人听，郑锐彬才架子很大地重新出现。
然后每天一边学习一边坚定地强调三遍自己一定会回去当rapper，把郑锐彬气跑三次。
12
开门看到朱星杰的瞬间王琳凯重重摔上大门，三秒钟后又重新打开门嘿嘿而笑：“杰哥。”
朱星杰板着脸往里看了看：“见了我还会摔门了能耐渐长啊。有谁还在里面吗。”
“没有没有。”王琳凯大力摇手。
这反应很不对，朱星杰一脸狐疑，但又确实没看到谁。那么说回正题：“现在上面对嘻哈好像又松了点，今年地下七英里照常办，我帮你提交了报名表，你注意着点短信，这两天可能就会通知你海选时间地点。”
“啊？”
王琳凯有点懵。
虽然每天都在说自己要回去当rapper跟人battle，但在这个破剧院里不闻外物地跟郑锐彬学一堆乱七八糟可能以后再也不会用得上的东西，确实有点世外桃源不知年月的感觉。
回去的安排这么突然地提上日程，王琳凯有点回不过神。
朱星杰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怎么了？你换手机号了？”
“没有没有。”王琳凯摇头。
朱星杰皱起眉：“那你是，不想参加？”
“没有没有，想的想的。”王琳凯摇完头又点头，朱星杰看他脖子都快扭曲的样子乐了，拍一巴掌脑袋：“剧院这边的活儿你看着该辞辞了吧。”
13
送走朱星杰回头看到重新出现坐在地上的郑锐彬，王琳凯有点不敢跟他对视。
郑锐彬倒是很平静：“原来是拉乌尔。”
“什么，什么拉乌尔？”
“带走克里斯汀的人。”郑锐彬没有什么表情地望着他，“你要被带走了。”
14
歌剧魅影是个写好的故事，所有角色只能按照剧本来演。
埃里克一定会遇见克里斯汀，一定会将一身本领情感倾囊相授，而克里斯汀一定会被拉乌尔带走，埃里克一定会不知生死地消失。
可选择的范围内，郑锐彬只能做到保留尊严不失态疯狂。
他会平静地接受既定命运。
15
王琳凯辞去剧团群演工作后大约过了三个月，半生不死的剧院突然热闹起来。
浩浩荡荡的搬家工人离开剧院的宿舍后王琳凯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一扭头不出所料地看到了郑锐彬。
郑锐彬抱着手臂冷眼看他：“你的rapper梦想呢？”
“正在追逐啊。”
“那你回来干什么？”
“以后我就住这儿了，”王琳凯得意洋洋地昂起头，“帮剧团老板分担一下经济压力顺便带着奖金回来迎娶你。”
意料之外的沉默。
王琳凯看着郑锐彬依然冷漠的半张帅脸突然少了点信心，瞥了一眼又一眼，底气不足地改口：“那，那要是算嫁妆呢。”
16
郑锐彬一个闪身出现在王琳凯旁边，按着他肩膀坐下：“做我的克里斯汀还是得学会唱POTO才行，今天开始我一首一首教你。”
17
草，老子不嫁了！
18
不准说脏话。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