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各怀心思地吃过午饭，就这么携着还很不熟悉的新男友散去实在是太有拔屌无情的贤者寂寥感，灵超拍了拍巴掌：“晚上都来我家吃火锅吧！”

对于朱正廷来说，理想的状况就是抽到像林彦俊这样也不怎么情愿的玩家，各回各家最好一周别联系，一周之后再来想办法退出游戏。

但是，火锅啊！

朱正廷咽了咽口水想，怎么说也曾经是楼上楼下的，就当交个朋友啦。

 

至于其他人，也许感受到了相同的贤者寂寥，纷纷响应了灵超的火锅邀约。王子异还没来得及进入状态，灵超已经很高兴地拽着他起身：“走走跟我买材料去。”

临出门前王子异又回头看了一眼李希侃，郑锐彬静静坐着一言不发，李希侃也就坐在他旁边一言不发。

这样两个人一周能说上几句话啊。

但，这暂时也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了。

王子异转过头，跟着灵超直奔超市扫荡各种肉菜去了。

 

晚饭时间众人陆陆续续到达48层，有的带了伴手礼，李希侃能把郑锐彬带过来真是连蔡徐坤都感到惊讶。王子异估摸着能猜想到李希侃的办法，不外是跟着郑锐彬在时间快要到的时候反复强调“要去火锅”，郑锐彬这种天生一张守序善良脸的男人再失魂落魄也不会下一个学生的面子，自然而然也就来了。

除了新手礼包和新手玩家要自己去玩自己的，剩下八个人席地而坐成一圈吃火锅顺便从落地窗望出去看看顶楼的夜景，倒也很是惬意。

饭至中途酒酣耳热，东道主鼓噪起来要求每个人出来表演节目，喝嗨的朱正廷脸颊通红兴致颇高，自信地出来亮了几个挑战人体极限的柔韧姿势引得全场叫好，毕雯珺在一旁含笑看他，冷不防就被打着酒嗝儿的前男友卖了：“雯珺啊，毕雯珺他，他玩溜溜球特别厉害。”

没等毕雯珺推辞，灵超已经一骨碌爬起来去找溜溜球：“我这儿有哇！等着，我这就去拿我珍藏的82年的溜溜球！”

还82年的溜溜球，怎么没给它取个名字叫拉菲。王子异啼笑皆非地摸了摸手臂，灵超一进门就换了居家大平角裤把两条白生生的长腿晃来晃去，刚才起身时在王子异手臂上蹭了一下。让李希侃的腿毛扎习惯了，这么滑溜溜地蹭一下倒是感觉挥之不去。

王子异挠了挠手臂，重新提起筷子。

 

毕雯珺被灵超硬塞了那只82年的溜溜球已经骑虎难下，抻抻线掂掂手感，回忆了一下已经有些生疏的技巧，信手一拉就看着小球滋滋转着在他十指间做出各种缭乱的花样。而毕雯珺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稍稍歪了头看一下球又看一眼观众。

这什么火力少年王啊！

灵超压根没想过自己买下玩了二十分钟就无聊地放起来的溜溜球还能有这么多花样，激情鼓掌欢呼着倒也不突兀，反正几乎所有人都在热情捧场，除了从头到尾都心不在焉的郑锐彬。郑锐彬身边的李希侃年龄不大，面相显小，话不多很招人怜的样子，何况郑锐彬自顾不暇，其他人也会下意识多关照一下李希侃。毕雯珺只是随意瞟过去一眼，对上李希侃渐渐发亮的眼睛不觉愣了愣，手腕一动收回了溜溜球，在众人不满足的叹息声中朝李希侃勾一下手：“想学吗？过来我教你。”

“好。”

李希侃干脆利落地爬起来，趿着拖鞋啪嗒啪嗒走到毕雯珺面前，眼巴巴地看着毕雯珺伸过手来握着他的手腕教他如何使力如何控制变化。

 

“好”和“好”之间的差别，在场怕是没有人比王子异更听得清楚了。

王子异看着血红色从李希侃的耳尖开始蔓延，向上遍布脸颊向下延伸到脖颈，在一众喝得脸红耳热的人中虽然不招眼，过程却清晰得很。

 

什么啊。

王子异很觉荒唐地笑起来。

他该不会跟李希侃从来都没有在谈恋爱吧。

 

旁边灵超还在热切地鼓掌高喊：“我也要学！也教我啊毕雯珺！下周洗牌我预定你跟我一组了！”

溜溜球是这么招人待见的东西吗？王子异捏捏自己的肌肉，再看看毕雯珺瘦高的竹竿身材，深觉自己一个能打对方八个。居然落到这样憋屈的境地，实在很没道理。

他伸长手臂把闹腾中的灵超拽过来，本意是想说话凶狠一点开个玩笑，无奈声线柔和得太不贴脸，岂止不凶狠，简直是什么情话asmr：“下周的事情下周再说，你这周是要跟我谈恋爱的吧。”

 

灵超眨眨眼睛，爽快地扳过王子异的脸吧唧一口：“好嘞，这周就只看着你！”

 

这一手还真措不及防。王子异愣了愣，摸摸嘴唇，倒还觉得蛮受用的。

 

 

 

五

 

 

 

电梯下到26楼的时候门开了，但电梯内两人谁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门缓缓合上，两人静默地看着红色数字变成7，门再次打开，毕雯珺踌躇了一下：“你想进去坐坐吗？”

蔡徐坤挑挑眉：“你想让我进去坐坐吗？”

毕雯珺沉默下来。

门再次合上，慢慢下到一层。两人谁都没有动脚步的意思，僵持中蔡徐坤悠悠叹息一声：“我觉得很可惜。”

毕雯珺看着他。

“伤痛一定有人能抚平，冰川一样可以融化，你总会有心思接受另一个人，”蔡徐坤失笑，“但第一周是最难的，我是没办法融化你了。”

他重新刷亮了26层的按钮，毕雯珺也跟着刷亮了7层。

“晚两周抽到你多好啊，真的，你刚才有特别漂亮的颜色。”

 

颜色的说法未免太抽象了。毕雯珺疑惑地看着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直言：“你说的那个让你感兴趣的人……”

“不是你。”蔡徐坤敏锐地察觉了毕雯珺的意图。见毕雯珺似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他笑起来，“可你放心得也未免太早了。”

 

没等毕雯珺弄明白蔡徐坤话中的涵义，电梯已经升到7层。他被轻轻推了一把，踉跄出了电梯，回头只能看到蔡徐坤渐渐消失在门缝中的、没有表情的脸。

 

 

 

六

 

 

 

送走诸多客人，看着乱七八糟的锅碗瓢盆，灵超烦得很，甩着手一边嘟囔着明天请人收拾算了一边溜达回卧室。王子异本想直接回去，看这一地狼籍实在是眼睛疼，不由自主动手收拾起来。

卧室的门悄悄打开，灵超扒着厨房门框观察了一会儿王子异贤夫良父洗碗的模样，待告一段落王子异擦着手扭头发现他，毫无被抓包自觉地笑着招招手：“你来你来，你跟我过来。”说完光着脚又溜回主卧去了。

 

半夜三更，孤男寡男同处一室，一个肉食系美艳0，一个金枪不倒重金寻他的火辣1，接下来该是什么走向简直用膝盖都能想到。

那王子异可真没准备好。

 

亲归亲了，讨厌也确实不讨厌，但他搬来这里没多久，严格来说和灵超见面只是第二次。和见了两次面的人上床，王子异心理压力真的很大。

问题是再想想李希侃，那可是见第一面就把人给睡了。王子异骂自己，装什么正人君子呢，本质还不就是个畜生。

那去就去呗，畜生咬咬牙。实在过不去心里的槛了大不过掉头就走，一个作家还能把他强了不成。

 

 

视死如归地走到主卧门口，王子异探头一看，什么火辣香艳的场景统统没有出现，灵超穿着那条家居大平角裤抱个电脑盘腿坐在床上，脸上还多出一副眼镜，见他来了高兴地拍拍床：“过来过来我问你点问题。”

 

“你什么时候开始做摄影的？”

“主要拍什么东西？”

“有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有趣的事情？”

“一定去过很多地方吧，遇险的时刻说两个听听？”

“你喜欢用什么器材？”

“你觉得你摄影的时候有什么你独有的个人癖好吗？”

“没灵感的时候有什么解决办法？”

“……”

 

王子异茫然地回答着一个接一个问题，看灵超在一旁奋力敲击键盘，瞥一眼屏幕上渐渐成型的人设，恍然大悟灵超在干什么，很有点哭笑不得。

灵超又问了一个问题却没等到答案，抬头一看王子异不知何时坐得更近了几分，一脸似笑非笑地问：“你对所有男人都是这样的吗？”

扶了扶眼镜，灵超低头又敲了几个字：男人的声音异常柔软，是雨天里的法兰绒，温暖中带着几分湿意。

这才抬头：“我怎么啦？”

 

就不能诗意吗，湿意看着好黄色读物啊。

瞥到全过程的王子异差点没绷住，只能伸手握住灵超一只脚腕用动作掩盖表情：“你对所有男人都是这样？别人想睡你，你却只想跟他取材？”

灵超摘掉眼镜，毫不心虚：“那还是分情况的，有的男人我就只想睡他不想取材，有的男人我只想取材不想睡他，难得会有又想睡他又想取材的极品，当然相应的还有……还有…………”

灵超突然卡壳了。

 

他想起他也不是天生就知道自己要喜欢男孩子的。

 

 

理所当然地觉得和林彦俊会天长地久做朋友，直到初中收到男生给的情书才恍然大悟：和男孩子的天长地久也可以有另外一种形式。

他兴奋得不得了，自以为有了天大了不起的发现，午休时间抓着林彦俊一起吃午餐，迫不及待分享心情：“我发现一件事！”

“我也发现一件事。”林彦俊咬着勺子，脸有点红。

他太有耐心了：“那你先说。”

“学生会的学姐好像喜欢我。”林彦俊吞下一口米饭，“那个校花学姐，她把写给我的情书忘在活动室，我看到了。”

“你说，我要不要答应她？”

 

和男孩子的天长地久确实可以有另外一种形式，但哪一种都是要两厢情愿的。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滋味。

但不如意的八九所系一人，如意的一二也是同一人。为了那一二可以天长地久下去，不如意的八九他也可以忍耐。

 

“算了问你干什么你又没谈过恋爱。对了你要说你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他笑得又皮又坏，“我发现你那个校花女神长得还没我漂亮诶。”

林彦俊气得拿勺子柄敲他手：“比女孩子漂亮是好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是啦是啦，那是女孩子。

 

他笑眯眯地看着林彦俊想，那就这样吧。

 

 

有的男人是他太了解了不需要取材，同时也不能碰一下的。

不敢不能，也不舍得。

 

 

神思万里不过须臾，回过神的灵超马上逼近王子异：“所以你是现在就想睡我咯？”

 

……这个真没有。

王子异秒怂地放开灵超脚腕。

 

灵超哈哈大笑，重新戴上眼镜：“你就还是让我取材吧！”